几人随着逐渐密集的人流方向走去。
前方人声鼎沸，车马喧嚣，热闹非凡。
很快，便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闹市街口。
“冰糖葫芦——”
“捏面人儿嘞，刚出炉的糖画——”
唐念慈的小脑袋转不过来了。
“娘亲，那个亮晶晶的是什么？山上没有！”
“那个，那个会自己转！好神奇！”
唐煜瑾虽然努力维持着小大人的镇定。
可那双黑亮的星眸，也忍不住好奇地四处打量。
他看到一个老爷爷用糖稀作画。
金黄色的糖浆在石板上游走，片刻便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这个是怎么做的？”
他小声问，语气里透着惊奇。
唐婉宁看着两个孩子兴奋又好奇的模样。
心头蓦地一软，随即涌上一股难言的愧疚。
是她疏忽了。
自他们出生，她便一心扑在修炼和那些玄门杂事上。
竟从未带他们好好出来逛过一次。
这两个孩子，见过的世界，只有那座清冷的山。
顾北朝俯下身子。
脸上挂着明朗的笑意。
“念念，这个叫糖葫芦，是用山楂果裹上糖稀做的，尝尝？”
他又转向唐煜瑾。
指着那糖画摊子。
“瑾儿，那是糖画，用融化的糖作画，手艺巧吧？”
他耐心十足。
无论孩子们问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他都一一解答，没有丝毫敷衍。
唐婉宁静静看着顾北朝的侧脸。
阳光落在他带笑的眉眼间，显得格外柔和。
这个顾北朝，平日里瞧着大大咧咧，没个正形。
没想到对孩子，竟有这般的耐心和温柔。
这人不错。
唐煜瑾何等敏锐。
立刻察觉到娘亲的视线，落在了顾叔叔身上。
虽然只是一瞬。
他心里的小算盘立刻噼啪作响。
顾叔叔果然有魅力！
娘亲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小脸蛋瞬间亮了。
他兴奋地轻轻跺了跺脚，又偷偷握紧了小拳头。
计划通！
就连一直沉默寡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祁燕卿。
也被这周遭热闹欢快的氛围所感染。
那张素来冷硬如冰雕的俊脸，线条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紧抿的薄唇，极轻微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唐念慈故技重施。
小胖手还牵着娘亲的衣袖。
另一只小手，已经哒哒哒跑过去。
一把攥住了顾北朝宽大的手掌。
小小的身子，努力将两个大人往一块儿拉。
顾北朝一愣，随即失笑。
唐婉宁无奈地看着女儿。
这小丫头，撮合她和顾北朝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祁燕卿落在几步之后。
他幽深的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尤其是在看到唐念慈那点小心思时。
眸色沉了沉。
这两个小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北朝笑着摇摇头。
“走，逛饿了吧？叔叔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一行人就近寻了一家气派的酒楼。
小二殷勤的迎上来。
引着他们往二楼的雅间走去。
找了个临窗的清静包厢。
几人刚刚落座。
茶水还没端上来。
外面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
隐约还夹杂着一个熟悉的，令人不快的腔调。
“小二！你给我听好了！”
“以后，要是看见这个女人带这两个小杂种过来吃饭！”
“直接给我打出去！”
“一口饭，一滴水，都不准给！”
“她给你多少银子，我给双倍！”
唐煜瑾端着茶杯的小手一顿。
清澈的星眸里闪过一丝冷光。
他放下茶杯，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
小手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细缝。
缝隙外。
一幅熟悉的画像，赫然映入眼帘。
画上，正是娘亲抱着他和妹妹的模样。
而举着那画像，唾沫横飞，颐指气使的丫鬟。
不是唐书瑶身边那个伶牙俐齿的春桃，又是谁？！
春桃身后。
还站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
女子穿着绫罗绸缎，打扮华贵。
脸上却带着一顶遮得严严实实的帷帽。
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
唐婉宁的视线，也精准地落在那帷帽女子抬起的手腕上。
一只碧绿通透，水头极好的玉镯。
无比刺眼。
唐婉宁眼皮跳了跳。
阴魂不散。
唐婉宁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语。
唐书瑶此举，着实可笑。
既要戴着那只只有祁燕卿未来王妃才有的手镯，又要顶着帷帽，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瞧见真容。
自相矛盾，愚不可及。
店小二的额头渗出细汗。
他看看手中的画像，又看看那咄咄逼人的丫鬟春桃。
视线不由自主飘向楼梯上方，那扇紧闭的厢房门。
春桃还在唾沫横飞地吩咐着。
唐书瑶等了片刻，不见店小二的回应。
却见他神色慌张，眼神躲闪地瞟向楼上。
楼上？
唐书瑶心中冷笑。
她顺着那视线望去。
正是二楼临窗的那一间。
她不再理会那还在叫嚣的丫鬟。
抬步，便朝着楼梯走去。
“这位夫人，您……”
店小二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想要阻止。
唐书瑶脚步未停。
她身后的奴仆，只用眼神一扫。
那小二便腿一软，不敢再上前。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华贵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唐书瑶踩着楼梯，一步一步。
她已经想好了无数种折辱唐婉宁的法子。
定要让她颜面扫地，跪地求饶！
她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
没有敲门。
抬手用力推开！
“唐婉……”
那个“宁”字，卡在了喉咙里。
屋内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
预想中唐婉宁带着两个小杂种狼狈不堪的画面，并未出现。
率先映入眼帘的。
是主位上，那个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男人。
不是定王祁燕卿，又是谁？！
唐书瑶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
帷帽下的脸色，精彩纷呈。
怎么会是王爷？！
他不是不喜喧嚣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还和……唐婉宁他们在一起？
无数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让她忘了反应。
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王……王爷？”
祁燕卿端坐不动。
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嗯。”
祁燕卿那一声极淡的“嗯”，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浇灭了唐书瑶所有的得意和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