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寒意未消,谢晏初怀抱那湿漉漉的包裹,立于侯府门前,神色坚定如磐石。
“阿雁,你莫不是病昏了头!”
姜夫人急得直跺脚,气得面红耳赤。
“这妖女险些要了你的命,就是死也难消她的罪孽,你倒好,而今还要给她收尸!徒增晦气!”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吗?为了一个贱婢,你竟如此不孝!”
谢晏初的目光冷冽,扫过众人,声音冷硬如铁。
“母亲,孝与不孝,非由此事定论。”
“我自会妥善处理,父亲母亲无需多言,也莫要阻拦我。”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众人皆知他性格倔强,一旦决定之事,便难以更改。
话落,谢晏初再没多言,抱着包裹大步流星地回了自己的院落。
他的背影显得如此决绝,仿佛要与这世间的一切束缚划清界限。
柳舒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攥紧了手,眼底间闪过一丝阴霾。
“谢窈,你如何死了,也这般令人不快呢!”
姜夫人则是气得直抹眼泪,差点气得昏过去,捂着胸口喃喃自语。
“简直是疯了!这个不孝子,这个不孝子……”
回到房中,谢晏初便紧锁了房门。
尸骨的腐臭味充斥在整个屋子,谢晏初到底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却是紧紧抱着怀里的尸骨不松手。
他强忍着不适,小心将那残缺破败的尸骨擦洗干净。
将有关于慕南伊生前的所有东西,都一一封存进了棺椁中。
只留下了那一支,那年未能送出去的梅花簪。
做完这些,谢晏初再是没了力气。
他无力地颓坐在地,木讷地望着棺内面目全非的尸体,哑声喃喃道。
“慕南伊,你不是恨我吗?我没有死,你如何安心?”
“我放过你了,只要你回来,我便毁了奴契,放你自由如何?”
直到现在,谢晏初还是不想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慕南伊,再也不会回来了……
直到翌日清晨,谢晏初才浑浑噩噩地从屋内出来。
慕南伊最喜梅花,他便将她的尸骨亲手葬在了后山的那处梅林。
……
鹿鸣镇。
僻静简朴的小屋内,床榻上的人依旧还处于昏睡中。
慕南伊秀眉紧蹙,额头布满了冷汗,眼角还挂着泪水。
梦中,她回到了慕家。
那夜,偌大的慕府,到处都是哀嚎痛哭声。
火光漫天,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宛若人间炼狱。
慕南伊护着小妹躲在角落,就这般亲眼看着慕家上下56条人命悉数陨落。
她从未有那般无助害怕过。
她浑身颤抖着,她不敢喊,更不敢哭,只能咬牙强忍着痛苦。
她还记得,临终前,母亲对她说。
“伊伊,你记着,父兄不是罪人!慕家是清白的!”
“你和桉桉一定要好好活着,此后,也不必让自己活在仇恨中,世道艰难,奸臣当道,想要寻求真相,这条路注定艰难险阻。”
“伊伊,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切莫太过执念,若是寻不到公正,那便和桉桉替我们好好顺遂平安地度过此生,若你们能平安喜乐,我们也泉下无忧了……”
比起真相清白。
在为人父母眼中,自然是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孩子的平安来得重要。
可慕南伊做不到母亲说得那般。
为人子女,她如何能让至亲身死都无法清白,遭人唾弃谩骂?
早在那时,她便向上苍发过毒誓。
“就是万死也会为慕家昭雪,不死亦不休!”
是女子如何,艰难险阻又如何?
她偏要做那利刃,刺破黑暗,还世间一片光明!
可偏偏,她还是太没用了……
“不要——”
慕南伊惊呼出声,猛地从梦中惊醒。
“你醒啦!可又感觉好些?可还有哪里不适?”
耳边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
慕南伊抬眸,一张青涩俊朗的面容映入眼帘。
她神色微怔,惊鄂出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