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在方向阳的中华烟攻势面前，管维尼纶厂后门的保卫科干事孔旭升同样也没多少抵抗力。
　　在拿了烟又得了些鱼虾的情况下，很快就跟方向阳称兄道弟了起来。
　　就这么着，这块地盘便算是轻松拿下了。
　　只是，销量果然似方向阳所预计的那般，远不如重机厂。
　　说穿了也不奇怪。
　　别看维尼纶厂的效益不比重机厂差到哪去，可架不住这家厂近半都是青年女工，还基本上都是单身的。
　　这些姑娘们下班后，不是搭厂车回城，就是住单身宿舍，吃在食堂，基本上不会自己开伙。
　　顶多也就只是买点虾、毛蟹回去用电炉煮了打个牙祭而已。
　　真正的购买主力军还是那些住厂宿舍的成家职工们。
　　只是，这部分职工的总人数就只有重机厂的一半多一些。
　　单体购买力虽说差不多，但，绝对量上无疑就有着不小的差距。
　　好在方向阳早有预估，头一天运到维尼纶后山的渔获并不多。
　　各种鱼虾加起来，也就九十斤出头。
　　卖起来倒也不算慢，收摊时，也不过就十二点半左右。
　　“哥，你们怎么才来啊，我们早收工了。”
　　到了藏板车的地儿，大妹早就坐着车把上啃着垫肚子的光饼了。
　　“都卖完了？”
　　方向阳诧异难免。
　　要知道这可是大妹首次担纲。
　　昨日，在跟着自己一起卖的时候，可没见她有多能吆喝啊。
　　结果，今天在货多了近一倍的情况下，居然比自己还早收工。
　　这就有点吊诡了。
　　“那是当然，这里头一百零八块三毛五，你点点。”
　　在将装钱的小布兜丢过去时，方欣兰的头可是骄娇地昂着的。
　　“干得漂亮。”
　　钱，方向阳当然不会急去数。
　　不过，开心是肯定的。
　　在他看来，自家大妹无疑有着不错的经商潜力，倒是可以重点培养一下……
　　“阳哥，我们的笼子被人偷了。”
　　只是，方向阳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太久。
　　这不，才刚到了家门口处，方向英就第一时间迎上了前来。
　　“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这，显然不是啥好消息。
　　方向阳的眉头不自觉地就是一皱。
　　“上午我去打桩时，发现咱们沉在河里的虾笼、鱼笼都少了两个。”
　　“另外，沟渠那头的黄鳝笼也少了两。”
　　方向英觉得很古怪。
　　要知道自家的笼子可是全都用绳子栓着的，不管谁看到了，都会知道这是有主之物，轻易不会去动。
　　可现在呢，还是丢了。
　　“嗯，我知道了，这是你今天的工钱，待会把饵料处理好后，就可以先去歇息了。”
　　用不着再往下问了，方向阳已经猜到了真相——肯定是有人看他们家赚钱眼红了，这是打算偷师呢。
　　“好嘞。”
　　方向英原本还担心自家堂兄会见责。
　　结果，并没有。
　　他紧绷着的心弦顿时就松了下来。
　　“大哥，这情况不对啊，每种笼子都少两只，分明是有人偷了想模仿。”
　　方向南读书不太行，可脑瓜子挺灵的。
　　很快就想到了关键点处。
　　“嗯。”
　　这种事，根本避免不了。
　　哪怕是每天都把笼子收回家里来，也一样挡不住国人山寨的能耐。
　　毕竟竹笼这玩意儿真没太高的技术含量，普通的篾匠看上几眼后，都能搞得出来。
　　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若是旁人抓了鱼虾，跑城里去卖的话，倒是无所谓。
　　怕就怕有人也盯上了厂区。
　　这概率说来还真就挺大的。
　　问题是现在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可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哥。”
　　这时候，小妹带着小跟班方芊芊从院门处蹦跶了出来。
　　只是，一瞧见自家长兄除了拎着两装钱的布袋外，再无其它，原本晶亮着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芊芊，爸爸晚上给你弄大餐好不？”
　　方向阳懒得去理睬小妹那个吃货。
　　在将装钱的两布包丢给跟在了身旁的二弟后，紧着就蹲下了身子。
　　“嗯。”
　　方芊芊当即就开心地笑了。
　　因为爸爸做的菜比妈妈做的要好吃得多。
　　“那，你让爸爸抱抱成不？”
　　方向阳也笑了。
　　“爸爸，抱。”
　　这一回，女儿没再有丝毫的犹豫，小小的身躯一下子就扑进了方向阳的怀中。
　　“哈哈……，好，爸爸抱，爸爸抱……”
　　方向阳乐得大笑不止，只是笑着、笑着，他的眼角赫然见了泪。
　　四十多年了，他终于能抱一下女儿。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为表庆祝，晚餐，他包了。
　　足足四道硬菜——蒜薹爆鳝段、酸菜鱼、椒盐虾、豆腐闷泥鳅。
　　一大家人全都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饭后。
　　方向阳觉得有必要趁热打铁地攻克一下妻子。
　　“我来吧。”
　　所以，在纪晓婉拿起抹布准备收拾碗筷时，他很主动地就打算接过活计。
　　“不用。”
　　结果，纪晓婉并未领情。
　　在麻溜地将桌上的鱼骨、虾壳等餐余垃圾全都扫进了大盘子后，端着就去了院子左侧的猪圈。
　　方向阳可不就尬住了？
　　边上，几个弟妹不单不帮忙，反倒都在暗自偷笑着。
　　“笑个毛，这个月所有人的零花钱全部扣一块！”
　　方向阳恼羞成怒，当场就露出了资本家万恶的嘴脸。
　　结果，众弟妹们哀嚎一片。
　　但不管，方向阳开心了，抱着女儿就出门逛荡去……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笼子还是时不时会丢，没什么规律性，大多是东一个西一个地被人给偷了。
　　好在方向阳这些日子以来编织的笼子不少，缺了就补上，倒也不至于影响到渔获的产量。
　　销售方面也都挺正常的，每天的进账基本上都在一百五十到一百六十五之间。
　　而不算人工的话，所支出的成本加起来连一块五都不到，妥妥就是纯赚。
　　如此高的净收入，不惹人眼红才怪了。
　　被人跟风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对此，方向阳早有思想准备。
　　但他却没想到捅来的第一刀居然会是来自村里。
　　七月三日，周二。
　　六点过半。
　　天刚大亮，太阳尚未升起。
　　方向阳正在灶台边烙着光饼。
　　突然，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中，方向南已急匆匆地闯进了厨房。
　　“大哥，齐四平那小子领着齐家的几个人正在沟渠那儿收黄鳝笼子。”
　　“还有，宋国强也带着几名知青在河边收笼子。”
　　“他娘的，这两伙王八蛋的笼子跟咱们家的都很相似。”
　　“前些天偷笼子的肯定就是他们！”
　　不等方向阳发问，方向南就已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
　　“你们没跟他们闹起来吧？”
　　齐四平是齐三省的弟弟，尽管不似他哥哥那般臭名远扬，却也同样不是啥好鸟。
　　宋国强则是知青们公推出来的领头羊。
　　前世时，方向阳虽没跟这两人打过太多的交道，可也知道这两家伙的手脚一向都不太干净。
　　此时一听自家三弟这般说法，眼神顿时就深邃了不少。
　　“还没，二哥让我回来问一下，打是不打？”
　　方向南明显有点牙根发痒。
　　要知道他们家这一脉的人丁可是旺盛着呢，嫡亲的堂兄弟加起来，足有小二十人。
　　招呼一打，随时都能狠揍那两伙人一通。
　　“打什么打，只要没当场抓住他们动了我们的笼子，那就随他们的便。”
　　巨大的利益面前，打架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激发矛盾。
　　对此，方向阳心中有数得很。
　　“可是……”
　　方向南一听顿时就傻眼了。
　　在他看来，哥几个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条快速发家致富的门路，怎么能容得旁人来抢食。
　　“没有可是！”
　　“你去告诉老二，别给我无事生非，收完了笼子就回来。”
　　白洋河又不是自家的，别人同样可以去捕捞。
　　哪怕手段下作了些，可没证据在手，又能如何？
　　“哦，那好吧。”
　　见长兄冷下了脸来，方向南可就不敢再多啰嗦了，一溜烟就跑得没了踪影。
　　厅堂边缘，纪晓婉假作在喂鸡，实则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厨房里。
　　一直到方向南冲出了门，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因为她是真的担心方向阳会意气用事……
　　白洋河长得很，公社里的沟渠更是四通八达，鱼虾多的窝点到处都是。
　　哪怕多tຊ了两伙人放笼子，对方家来说，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近三百个笼子收完后，抓到的鱼虾并没比前几天少。
　　兄妹四人吃完了早饭后，便即推着两辆板车赶去了厂区。
　　所不同的是方向阳让大妹带着二弟去了维尼纶厂，而他自己则是坐镇重机厂。
　　因为他预感到那两伙人里恐怕有一伙会摸到重机厂来。
　　“大哥，你快看，齐四平那小子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方向阳正忙着为几名老顾客过秤之际，方向南突然从旁拽了他一下。
　　方向阳循声侧头一看，果然发现齐四平领着几名齐家后生提拎着大木桶正从山路上走来。
　　“你去铁门那看一下马百强在不在，在的话，就请他来一趟，不在，你就等在那儿。”
　　呵，还真来抢食了。
　　方向阳的双眼当即就是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