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狗崽
　　廉涟跟着程午往楼下跑。这栋居民楼北侧建着一排煤池子，看上去宛如一排小房子，每个“房”分上下两间，整体全部连在一起。最开始，煤池子每小间上都装有刷绿漆的木头门，门上有锁。
　　这曾是老百姓们储存蜂窝煤的地方，算是时代产物。过去，人们在家里生煤炉，用炉子做饭、取暖。眼下已经是新世纪，许多人家早就不再用这东西。而煤池子作为附属品，自然也顺带被废弃。
　　廉涟记得，她特别小的时候还在爷爷奶奶家见过煤炉。爷爷用铁钩子将已经被烧成灰色硬块、不能再继续用的旧煤勾住，从炉子里取出来，再勾一块纯黑的新煤，填进炉子里。至于她和爸妈的三口之家，就从未用过这些东西。他们家里挺早就有了暖气。其实住同小区的爷爷家里也有暖气，只是老人习惯用煤炉，所以又多用了几年，后来也拆掉不再使用。
　　正因为用煤的人越来越少，煤池子上的小木门年久失修，渐渐也不再有人理会。很多木门逐渐朽烂、掉落，煤池子成了一个个垃圾坑，没素质的人会往里乱丢垃圾。要是环卫工勤快，还会顺手给清理一下，要是懒得处理，也就没人管了。
　　这天是程午披着雨衣去垃圾桶那儿倒垃圾，在桶边发现了一窝小狗崽子。它们不知道被什么人装在一只鞋盒里，淋着雨嘤嘤惨叫，浑身湿透。
　　男孩一看，先是傻眼，接着开始东张西望，想给它们找个暂时容身的地方。
　　他看到了一旁的煤池子。
　　于是男孩丢掉垃圾，将鞋盒端起来，护在自己的雨衣下面。他找到最近的一间没人用、也没有木门和锁头的煤池，把狗崽们连同盒子一起塞进去。然后他先回家敲门，叫爸爸和姐姐下楼去看着，接着再上楼去找廉涟。
　　两个孩子跑到楼下时，廉涟看见程曦和程金年都穿着雨衣。程曦手上还打了一把大黑伞，遮住小狗们。程叔叔则负责端稳鞋盒，小心翼翼地将盒子从煤池子里拿出来。
　　廉涟和程午赶紧过去帮忙。四个人手忙脚乱，带着小狗们进了楼洞。程金年唯恐自己手抖，摔了小狗，一进门洞，就把鞋盒放在地上。
　　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接着相视一笑。
　　“爸爸，咱们把它们带回家吧！多可怜……”程午向程金年恳求。
　　程曦没说话，但她满脸的不忍心，想法应该和弟弟一样。
　　这时廉涟才顾得上数一数。鞋盒里一共有六只小狗，花色各异，有黑的有白的，还有黄的、花的。
　　“应该是小土狗，好养活。咱们先带回家，等妈妈回来我们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安排它们。”
　　程金年既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否决。程曦程午对视一眼。他们想，妈妈那么心软，肯定会同意让他们养狗的。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闪过。
　　众人吓了一跳。出现的是个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留着半长头发，脸上胡子拉碴。因为穿着雨衣，门洞里又只亮着一个光线昏黄的灯泡，大家看不清这人的穿着，但分明有一阵阵酸臭的气味，随着微风隐约从他的方向传来。
　　“干什么呢这是？”
　　男人说本地方言。程家人听不太懂，廉涟能听懂。
　　“我们捡了一窝小狗。”她回答这个人。
　　“小狗？俺看看。”
　　男人硬往前挤，站得离他最近的程曦赶紧往旁边让，生怕被他的身子蹭到，弄脏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