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际，时亦安放下数位板，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打算出去吃点东西回来再画。
刚走进电梯，那天遇到的穿着风衣的男人又出现了。
他似乎也住在这一层，径直走进了电梯，脸上依然戴着黑色口罩，帽檐压得低低的，什么都看不见。
沈景书站在一侧，心跳得极快。
他早在门口安装了摄像头，见她出来了立马就跟着出来了。
一想到自己和安安在同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沈景书只觉得一种奇异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这种兴奋感像是灵感的来源冲击着他的大脑皮层，爽得他身体一颤，嘴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唔。”
这时一个轻软的声音在沈景书耳边响起。
“你还好吗？”
沈景书身体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向来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性子更是阴郁社恐。
他只想当一个黑暗中见不得人的怪物，暗自窥探着安安的生活。
所以当时亦安突然关心之时，他慌乱又无措，像是害怕被这光照到，匆忙地偏过头去。
时亦安见对方不理自己也没多想，对方既然不愿意说她自然也不会逼他。
不过想到刚才那一声闷哼，她还是提醒道：
“先生要是不舒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随着这话的落下，电梯也到了。
时亦安率先走出了电梯，任由身后那黏稠阴暗的眸子紧锁着自己的背影。
沈景书悄悄跟在时亦安身后。
怕被发现他不敢跟得太近，所以只能远远看到时亦安走进了一家饭店。
他想进去又怕她发现自己在跟踪，只能在街对面看着。
幸好他的安安坐在靠窗的位置，所以哪怕隔着一条街他也能看到她在吃什么。
是面条，似乎还有牛肉。
他的安安吃饭的样子很乖，慢条斯理的，咀嚼也慢悠悠的，那模样不是在吃饭，而是在享受什么极品美味。
那般模样就像是他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创意而在房间里独自欣赏的样子。
沈景书虽然赚了很多钱，但他物欲不强，对吃饭也停留在为了维持身体运转的印象上。
一个馒头加一杯白开水便构成了他的一日三餐，只是今日看着安安吃牛肉面吃得那么香的样子，他突然也有些想吃了。
眼看时亦安要吃完了，沈景书压低帽檐走进那家店里，要了一碗牛肉面打包。
刚打包好，时亦安便付钱离开了饭店。
沈景书连忙跟上。
夜色降临，路灯的光落在时亦安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被沈景书踩在脚下。
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沈景书连忙移开脚蹲下来拍了拍那轻轻晃动的影子，小声开口。
“对不起。”
他不该踩安安影子的。
他低着头，并未注意到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短，最后只有一片浅浅的阴影投在他身上。
沈景书瞳孔一缩，猛地抬起头来。
只见他一直跟踪的人儿站在他面前，那漂亮得惊人的脸蛋上流露出淡淡的疑惑。
“先生？”
她弯下腰来，眼里划过淡淡的担忧。
“需要我为你叫救护车吗？”
“你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不。”沈景书的声音沙哑极了，像是坏掉的风箱呼呼作响的声音。
他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
他甚至已经忘记上次开口是什么时候了，似乎是一年前？也或许更久。
若不是为了阻止时亦安叫救护车，他也不会这般急匆匆开口。
刚开口他就后悔了。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肯定会让安安讨厌的。
沈景书紧抿着唇，低下头来不敢看时亦安。
他希望她快点离开，最好不要管他。
像他这样的怪物，不该被光照耀。
时亦安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并没有强逼他做什么，只是轻声道：
“你住在602吧？那我们就是邻居了。”
她学着他的样子蹲了下来，指了指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牛肉面，轻笑一声。
“这牛肉面要热的时候才好吃。”
沈景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顾及着什么，最后一个字都没有发出来。
时亦安也不介意，只提醒了这么一句后便站起身来静悄悄离开了。
等沈景书察觉到对方离开时，时亦安的身影早已经不见了。
他看着这繁华热闹的大街，却无端觉得空荡极了。
安安的确如他心中所愿离开了，可他……好像不太舒服。
沈景书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只觉得那里有些酸涩，就像是委屈的情绪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升起。
可他委屈什么？
不想让安安太靠近自己明明是他心中所愿，他又有什么可委屈的。
那样耀眼的光，本就不该落在他这种只适应于黑暗的怪物。
沈景书忽略掉心中那莫名其妙的酸涩感，站起身来往回走。
也许是他运气不好，他没能在电梯里遇到时亦安。
他回到了家，打开了监控录像，发现时亦安只早于他两分钟回来。
要是他能走快一点就能和她同乘一个电梯了吧？
都怪他走得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