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四十七分，陆燃站在云顶别墅区的铁艺大门外。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深灰色风衣上晕开一片深色水痕。
他左手拎着智创科技的公文包，右手提着保温桶——里面装着熬了三个小时的山药排骨汤，保温桶外层还细心地裹着隔热套。
保安亭里的老张看见他，连登记簿都没拿就直接按了开门键。"沈总吩咐过，"老张递来一把黑伞，伞柄上缠着防滑胶带，"下雨天您来不用通报。"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陆燃在心里默默计数。
别墅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只有三楼书房的落地窗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陆燃熟门熟路地走到门前，弯腰从欧式雕花地毯下摸出钥匙——这个习惯沈知意五年都没改，就像她永远记不住随身带胃药。
推门时，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雪松香薰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中药苦涩。
陆燃脱掉淋湿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发现旁边多了一件他没见过的深蓝色睡袍。
"滚上来。"楼上传来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慵懒，尾音微微上扬，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耳膜。
陆燃的耳尖不自觉地发烫，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九点五十三分，比他预计的晚了六分钟。
沈知意裹着羊绒披肩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文件堆成小山。
台灯的光线将她瘦削的侧脸照得近乎透明，左手背上的留置针连着移动输液架，透明的药液正以缓慢的速度滴落。
"谁让你来的？"她头也不抬，指尖轻轻敲着红木桌面，指甲上还残留着上次见面时涂的裸色指甲油。
陆燃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金属底座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周扬说你三天没吃饭。"他故意没提自己连续三天半夜查看沈知意办公室监控的事。
"哦？"沈知意终于抬眼，琥珀色的瞳孔在灯光下闪着狡黠的光，眼尾微微上挑，"那周扬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三天不吃饭？"
她慢慢站起身，输液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病号服宽大的领口滑向一侧，露出锁骨处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和若隐若现的黑色肩带。
陆燃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因为..."她赤着脚走到陆燃面前，仰头看他时发丝扫过他的下巴，"我在等某人亲自来喂我。"
陆燃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后调是苦橙和雪松。
这个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的弧度，以及眼底那抹促狭的笑意。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却抵上了书桌边缘。
"躲什么？"沈知意轻笑，伸手拽住他的领带，"陆特助现在这么怕我？"她的指尖顺着领带滑到衬衫第一颗纽扣，突然皱眉："你淋雨了？"
厨房里，陆燃把汤重新加热。
流理台上散落着几盒没拆封的外卖，最上面那家川菜馆的logo被红笔打了个大大的叉——是沈知意凌厉的笔迹，旁边还写着"太辣"两个字，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
"你做的？"沈知意靠在门框上，输液架在地板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她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那件深蓝色睡袍，腰带松松地系着，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嗯。"陆燃舀了一勺汤，仔细吹凉，"山药养胃，我特意问了中医..."
话没说完，沈知意突然凑近，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指尖，柔软的唇瓣不经意擦过勺沿。"太淡了。"她皱眉，舌尖轻轻舔过下唇。
"医生说你不能吃——"
陆燃的话被一根纤细的手指抵在唇上。沈知意歪着头看他，睡袍领口随着动作又敞开一些："那你给我加点别的味道？"
她的指尖沾了一点汤渍，陆燃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的手腕，低头舔掉了那滴汤汁。
咸鲜的味道在舌尖扩散，混合着她手腕内侧淡淡的香水味。
"这样够味了吗？"他低声问，声音比平时沙哑几分。
沈知意突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勉强及格。"她转身时睡袍下摆扫过陆燃的小腿，布料摩挲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陆燃看着她在料理台前翻找调料的背影，睡袍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他突然想起上周在子公司茶水间，听到新来的实习生议论"沈总这样的女人谁敢追"——当时他差点捏碎手里的咖啡杯。
"发什么呆？"沈知意不知何时又回到他面前，手里拿着胡椒粉瓶子，"不是说给我调味？"她的指甲轻轻刮过他的手背，留下转瞬即逝的酥麻。
"药给我。"沈知意坐在床边，睡袍领口敞开得更大。
陆燃拿着瑞士带回来的新药膏，铝管在他掌心变得温热。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盒拆封的止痛片，少了两粒。
"你看得见后背？"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她锁骨下方那片淤青上——留置针留下的痕迹。
"看不见啊。"她无辜地眨眨眼，手指卷着睡袍腰带玩，"所以需要陆特助...帮忙？"
药膏是薄荷味的，在空气中挥发成细小的刺痛。
陆燃的指尖刚碰到她的皮肤，沈知意就轻轻"嘶"了一声。
"疼？"他立刻缩回手。
"疼死了。"她往后靠进他怀里，发顶蹭过他的下巴，"要陆特助亲一下才能好。"
陆燃的手悬在半空，药膏的凉意和她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
他能闻到她发丝间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这个距离太危险了，近得能听见她略显急促的呼吸。
"别闹。"他最终只是轻轻将药膏抹在淤青处，指腹小心翼翼地避开留置针的针眼，"明天还要输液吗？"
沈知意突然转身，睡袍领口因为这个动作彻底滑向一侧。她抓住陆燃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更疼，陆特助要不要也检查一下？"
陆燃的呼吸一滞。
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急，不知是因为药物作用还是别的什么。
他注意到她耳尖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可能是低烧还未退尽。
"沈知意。"他罕见地直呼其名，"你在发烧。"
"是啊。"她仰起脸，眼睛里氤氲着水汽，"所以陆特助要不要...给我物理降温？"
凌晨一点，书房里的国际象棋摆到残局。
沈知意移动皇后吃了他的马，得意地用指尖敲了敲棋子："将军。"
陆燃看着她因为胜利而亮起来的眼睛，故意走错一步："我输了。"
"骗子。"她赤脚踢了他一下，脚趾上的红色指甲油有些剥落，"你明明能赢。"
棋盘边的手机亮起，林月华的消息弹出：「燃燃，妈炖了汤，明天回来拿」
沈知意瞥了一眼，突然把棋盘一推："不玩了。"她赤着脚走到窗前，背影看起来莫名落寞。
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燃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生气了？"
"是啊。"她转过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所以你要怎么哄我？"
她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药味，睫毛在月光下像两把小扇子。
陆燃突然想起一年前第一次见她时，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后的夜晚。
那时她还是雷厉风行的沈总，他还是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
"我明天..."陆燃刚开口，沈知意就吻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山药的清甜和中药的苦涩，像他们之间复杂难明的关系。
她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输液管的塑料接头硌得他后颈生疼。
"沈知意。"陆燃喘息着分开，"你在输液..."
"拔了。"她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留置针的胶布已经松开，在手背上留下浅浅的压痕。
凌晨三点，陆燃站在别墅门口。雨又开始下了，但比来时小了许多。
沈知意靠在门框上，身上只披着他的西装外套，衣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
"明天还来吗？"她问，声音轻得像雨声里的叹息。
陆燃撑开伞，回头看她："你想我来吗？"
沈知意笑了，伸手拽住他的领带把他拉近："我想你...每天都来。"她的吻落在他的嘴角，带着药味的苦涩和山药的清甜。
"记得带伞。"她轻轻推他出门，手指在他胸口画了个圈，"我的陆特助。"
黑伞在雨中撑开时，陆燃听见楼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大概是那本她常看的《杭州往事》又被扔到了墙上。书房的灯依然亮着，在雨夜里像一座孤独的灯塔。
他摸出手机，给周扬发了条消息：「明早九点，把胃药放冰箱」
已读提示很快亮起，接着是一条新消息：「她把你用过的杯子全扔了」
配图是垃圾桶里的骨瓷杯碎片，正是他上次喝过水的那个。
陆燃笑了笑，回复：「明天我带新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