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兖王朝的县试往往定在二月举行,避开了农忙和梅雨季节。今年定在二月初八。因此一月过半,想要下场考试的学子们就纷纷开始准备离家了。
苏酥计划着将手中的现银都兑成银票,还有马匹、小院都要找人临时照料。虽然早早就开始布局,但到了临行的时候还是忙得团团转。
“苏酥,你喜欢柳泉镇吗?”祁佑向来了解苏酥这个人的,不喜社交,在熟悉的地方安安稳稳才会更幸福。
而不是像苏酥说的,在县试之后离开柳泉镇,一路伴着他的考试走到县城、府城乃至京城。
“嗯?”
苏酥还在对着自己的妆奁细细挑选打包,闻言扭过头。
“县试过后还要不停地在陌生地界折腾”少年想问的是,这样的生活会不会委屈苏酥你了呢?
苏酥找到当初的那支金簪摇了摇。
“阿姐还等着你给我挣功名呢。”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又添了一句俏皮话。
“少年,我们真正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祁佑不自觉地软下神色,想起生辰时手中满溢的星星。
“好。”
不是蛊惑,是心向往之,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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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托付给了秦双找人看顾,两人带着精简的行李踏入舟山县城。
大兖王朝科举体系相对繁琐,县试之后的府试和院试都要在对应的府城参加。因此两个人就准备在完成县试之后直接在府城定居。
“果然啊,华夏人的卷是从老祖宗就开始的。”苏酥本来还想着客栈肯定吵闹,打算短租一间房子让祁佑安心备考。
结果进城一看,客栈里面竟然推出了相应的学子房,大厅中间的说书也改成了名师问答。县试作为科举的第一关,参加的学子基本年岁不大,捧着书在客栈内互相讨教。
“要不就这里?你也可以看看同龄学子的状态。吃食上还是阿姐为你单做,以防意外?”
祁佑点点头。他知道苏酥一直看重他的交友,希望他不要太封闭自己。
学子房只是名字上各有不同讨个彩头,两个人就要了两间上房。祁佑刚要回房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你也是来参加县试的?”
“在下赵锦飞,兄台如何称呼啊?”
少年人咧着嘴给了祁佑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根本不顾身后伴读正死命拽他的衣角。
“祁佑,庇佑的佑”
如果祁佑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就知晓少年的口才,那他一定会选择狠狠关上门足不出户。
可惜人生没有早知道。一直到县试前夕,这个赵锦飞带着很多世面难寻的大儒手记日日来访,最后干脆混到苏酥每天中饭都会多煮一人份的饭量。
“苏酥姑娘,县试在即,我这几日就先不来了。等放榜之日,我再来同阿佑贺喜。”
苏酥笑意盈盈送走赵锦飞,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崽崽儿抿着唇,手中不断摸索着颈间的长命锁。
也不说自己不高兴,只是偷偷安慰自己的坚强模样属实有些好笑。
“阿佑?”
少年还没藏好眼中情绪就应声抬起头,看见苏酥从自己的房内拿出两根糖葫芦。
“我刚买,赵锦飞就来了。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有点化了?尝一下?”
时人教导爱的表达常常隐晦。但此刻祁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欢喜鼓舞,听见苏酥借着那根糖葫芦说“我最爱你”。
他想,原来阴暗的自己也会有阳光舍得照耀。
永靖十四年二月初八,是县试的正场。一天的考试下来就可以决定是否被录取。之后的覆试主要是排名次。
“阿佑,我通过了。你呢,你是不是也通过了?”
祁佑倒是不意外赵锦飞可以通过考试,不是说他欣赏此人的学识,只是这个人总是有些莫名其妙运气。对答顿住的地方要是拿出几个选项让他选,大概率都能选到正确的一方。
“通过了”
“覆试时间很长,你最好每日按时从家中往返,以免名次出现风险。”
“阿佑你还是关心我的。放心,锦飞哥我闯荡江湖什么没见过。”
自从赵锦飞知道祁佑只有十二岁之后,就直接顺着苏酥的称呼叫上了阿佑。每天乐呵呵说总算是有比他十四岁还小的了。
“你闯荡江湖?”
一个圆鼓鼓的富贵少爷说出这句话的可信程度无限低,只会被祁佑这种人用毫无感情的语气无情嘲讽。
没人理会一颗少年因吹牛破掉又碎成渣子的小心脏,祁佑牵着苏酥的手回了客栈。
覆试大概持续了半个月,祁佑倒是没想到赵锦飞竟然一路坚持到了总覆前一天。知县加试之后,便宣布五日内放榜。
苏酥还以为三日之内就能考完,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考,生生考到了三月份。
放榜日当天,苏酥一大早就起床了。
“阿佑,我有点紧张。”
县衙外面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祁佑将苏酥的手抓得很紧。
“苏酥,赵锦飞的运气很好,他说我考的还不错。”少年难得没有平铺直叙,讲了风牛马不相及的一个笑话。
辰时衙役击鼓三通,红榜就张贴在了县衙照壁之上。
“案首”
“阿佑,你是案首啊!”
哪怕清楚知道祁佑的人生未来会功名利禄样样无缺,但当真正陪伴在少年身边看着他日夜苦读,也会忍不住用爱做很多无根的担忧。
“阿姐,陪我去买一个东西好不好?”
别说买一件,苏酥现在觉得自己崽崽张口要一套房子她都会一边掏钱一边问“够不够,不够两套,两套不够四套”。
祁佑牵着苏酥的手,一路走到金银铺。
“阿姐在这里等等我。”止住苏酥想要掏钱的动作,少年和掌柜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取出一个盒子。
“阿姐,我挣功名给你”
苏酥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受到自己的发髻一沉。
铜镜清晰,一支玉坠珍珠步摇正随着她的动作一步一摇。
“阿姐,你喜欢吗”
祁佑的眼睛极黑,平常人看见会觉得难以接近。此刻却显得格外纯良和易懂。
苏酥能想到祁佑应该跑了大大小小的银楼才定下这支步摇,或者应该是从柳泉镇动身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带好了钱开始在脑中设想,买下之后和她一样忐忑的等待放榜,再一路牵着她跑到这里,迫不及待想履行少年人的诺言。
“喜欢。”
祁佑那个时候想,今后一定还有无数时刻。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添置金银,搜罗好物,听她一次一次肯定,说喜欢。
然后就这样,贯彻彼此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