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恳切,在座的与会人员望着她低垂的头,都有些尴尬,也有些心软。好长时间里,梁承只听得见投影仪呼呼的转动声,还有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谢恍薄唇紧抿,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他的手悬在咖啡杯旁,梁承将它又向他的手边推了推。
“我这里不是大学课堂,”他收回手,冷淡地说,“没义务让你学习。如果我只需要一个传声筒,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可以发微信发邮件,还可以线上会议。我为什么不选择那些更简单便捷的方式,而要召集这么多人在这儿辛苦地开会?”
梁承近乎讨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但谢恍并未打算到此为止,他像上次一样,将笔记本重重合上,语带调侃,意有所指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公司是怎么竞标成功的,是靠低价还是什么?但是就目前我看到的几版方案来看,你们方案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价格与市场价格相比,也没有什么优势那论服务,你们公司委派你一个刚刚入行两个月的新人单独对接我们项目,我看不出最基础的服务和尊重在哪里还是说,我们项目在你们公司客户的定位是最低级别的,只配得上这个待遇”
顿了一下,“如果真是那样,你们也早点告知一声,我们好有自知之明”
梁承脸色煞白,磕磕绊绊说着“绝对没有、绝对不是、我们公司绝对没有不尊重的意思”,手足无措地立在谢恍的座位旁。在场的,除了杜光瑞,还有营销部的好几个人。他们看着梁承好像一个犯错的学生站在严师身边一般,但残酷的是,这里并不是学校,这是社会。颜面尽失也好,受尽羞辱也罢,一切都是她必须承受无法逃避的。
杜光瑞咳嗽一声,打圆场:“谢总,要不我一会儿再跟他们程总沟通沟通。”
谢恍没回应他,转而说:“我们不需要花瓶,需要的是能实实在在装水的容器。”说着,他从座椅上起身,扫了一眼梁承苍白的脸,语气肃然地强调:“另外,我们项目有自己的咖啡机,味道挺不错的,欢迎你尝尝。”他推开椅子,步伐迅捷地离开了会议室。
又是一次还没开始就结束的会议。
谢恍开门出去之后,其他人也都跟着匆忙收拾东西出去了,梁承低垂着头收拾资料,听见有人低声骂了句“浪费时间,什么玩意儿”,抬头时,人都已经消失在门外了。空荡荡的会议室桌上,立着六只咖啡杯,满满当当的。
梁承咬着下唇,收拾资料的手都在抖。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挺能吃苦,相比较她评弹学校的同学而言,她的家境相对困难,每年拿着助学金才坚持学了下去。也从小就帮着妈妈打打零工,做做手工活。更有蒋霁月这样的富二代在身边做对比,让她深刻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是她到今天才体会到,现实社会比自己想得还要残酷,没有人会体谅你究竟吃过多少苦,背后到底经历了什么,讲人情是行不通的,他们只要结果。
回去的一路,她心情沉重。
她没有车也没有驾照,从他们公司到星空城项目没有直达的地铁,除去程默和赵雪开车带她来的几次,通常她都是在下了地铁之后,再打车过去。可是她今天不想浪费钱,从项目到最近的公交站台,一公里不到,她选择步行。附近是新修的柏油马路,冬天下过雨后犹如覆盖了一层光亮的膜,汽车轧过时,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里漂浮着柏油浓烈的气味。梁承踩着高跟鞋,咔嚓咔嚓地在上面缓慢走着,艳羡地望着往来的车辆。